方才还春风得意的领头小太监的脸色瞬间惨白，埋着头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其他小太监也是一样，把自己缩成了小小的影子，瑟瑟发抖。
魏峥翻身下马，动作矫健利落，顺手脱掉大氅扔给了身旁的近身侍卫，露出里头暗紫色朝服，在日光下，隐隐还能看到上头用银线绣的暗纹，银色的猛虎长者血盆大口似是要从衣服料子上冲出来一样，透着一股子冷厉地阴寒。
然而比猛虎更阴寒的，是这件衣裳的主子。
虎眸一扫，目光定在了屋子里头那一个小小的影子身上。
这小皇帝着实没什么见识，怀里揣着一个手炉，看着满桌的菜，眼神有些发怔。
听闻这小皇帝的母妃是个贫苦的江南浣纱女，被老皇帝强行给幸了。
后来进了宫，老皇帝却被其他莺莺燕燕迷了眼，压根忘了这一段露水情缘。
母子二人住在昭阳殿里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这小皇帝从小想必也没怎么吃过好东西，看着这一桌子好酒好菜半天回不过神来。
也罢，左右这小皇帝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让他吃点好的，也算是自己对他的恩德了。
他轻蔑一笑，一撩袍角在主位上坐下，“过来用膳。”
顾桑洛抱着怀里的手炉，没动。
魏峥皱眉，“怎么，微臣的话皇上如今也不听了？”
顾桑洛连忙摆手，乖顺地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解释道：“王爷的话，朕自当是听的。只是怕……朕这个身子骨亏空的久了，一时间恐怕虚不受补。”
魏峥抬眼看他，此时离得近了，方才察觉到这小皇帝脸色是真的不大好看。
他的长相不太像先皇，倒是像足了他那个江南女子的娘亲。骨架小，四肢纤细，一张小脸儿只有巴掌大，此时已经除掉了皇帝的冠冕，只用一根白色的帛带系住一头青丝，柔柔顺顺的披散在背后。
鼻子和嘴都小小的，唇上少了些血色，显得有些病弱，但一双圆溜溜的葡萄眼倒是亮晶晶的，像是汲着一汪春水，眉眼流转处带着灵气，像极了机敏的小松鼠。
最吸引人目光的，要数那一段雪白的颈子，生的极为出挑好看，细腻莹白，像一段上好的羊脂白玉琮。
……长得倒是不错。
比那位病如西子弱柳扶风的宁贵人还要俊俏些。
老皇帝那么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竟然还能生出这么秀气雅致的儿子，属实也是一桩奇事。
“王爷？”小皇帝凑近了些，眨巴了两下大眼睛，有些无辜。
他回过神来，问道：“何事？”
顾桑洛的态度和软，微微一笑，唇角勾起：“这么些好东西，朕也吃不完呀，若是吃的多了存了食，反倒是不好了。”
魏峥挑眉：“那皇上的意思是？”
“朕的婢女平日里当值很是辛苦，朕想留一些给她……”
咕咚一声，角落里传来一声咽口水的声音。
魏峥寻声看去，只见一个小丫头隐在暗处，正在舔唇，看着满桌子的酒菜眼冒绿光。
魏峥觉得好笑，如今自己都自身难保了，竟然还有空去关照一个小丫头？
也不怕自己在这些酒菜里下了毒，神不知鬼不觉的送他去西天。
真不知道是该说他缺心眼还是心太大。
“皇上身子亏空，须得每日进补，日后臣会让人日日督促着御膳房，给皇上做药膳进补。只是这药膳，是专门为男子制作的，女人吃了虽然于性命无碍，但吃多了恐怕会声音粗哑，喉结肿大，说不定还会长出胡须来。”
角落里的桂枝倒吸了一口凉气。
双手在下巴上摸了一圈，还好，光溜溜的，若是长了胡须，那可真是要丑死了！
顾桑洛此时也是一惊。
“……还有此种药膳？”
魏峥俊眉一挑：“都是御膳房做了几十年的老方子了，先皇从前可没少吃，不然皇上以为如今冷宫里那么多太妃娘娘能守得住寂寞？”
那些太妃娘娘们可不寂寞，就算父皇没有翻她们的牌子，也能自己结成小团体，斗的你死我活不亦乐乎。
不过……她真不想长胡子。
“王爷，那您经常吃这种药膳么？”
魏峥的眉心微微一蹙：“臣常年在外征战，可没有先皇这般清闲享福。”
“那，王府里的娘娘们，可觉得寂寞？”
“社稷未稳，臣还无心去想其他，王府内并无女眷。”
顾桑洛满是同情地看着他：“王爷为了江山社稷辛劳了许久，劳苦功高，今日这药膳我那馋嘴的婢女是没有福气了，王爷多吃一点吧。王爷比朕还要年长不少呢，算起来也该添个王妃娘娘了，多多补补身子，将来也免得娘娘们如同太妃们一样寂寞。”
扑哧一声，魏峥的近身侍卫汪勇没忍住笑了出来：“皇上，我们王爷可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你怎么知道没有呢？”
“王爷身材健硕，有万夫莫当之勇，单枪匹马杀进敌营取敌方首级，那西戎首领的头盖骨至今还存在王府内呢。”
顾桑洛眨了眨眼，“然后呢？”
“然后？”汪勇挠了挠头：“我们王爷身强体健，手臂有力，肌肉结实，八十斤的铁弓顷刻间就能拉到满弦，一箭穿透过西戎将军的胸膛。”
顾桑洛闻言，微微凑近了，“王爷的声音沉郁，却不粗哑。”有伸手摸了摸魏峥的喉结：“这里倒是突出了些。”手指渐渐往上，轻轻擦过他凌厉的下颌线：“可是王爷并没有长胡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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