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鲁的肆虐探至半道时，却忽地停了动作。
只见身下人无力地放弃挣扎，半阖着眼睛颤哼，裙下汩汩的鲜血竟如同不绝的妒火，渐为冷却。
那冷却的血迹，其实已经凝结了很久。但因她穿着鲜红的嫁衣，血色不显，便躲过了如炬的眼睛。
萧其浑身一僵，愣愣地看着满手掌的鲜血，缓了许久，这才颤抖地去撩开半裙察检……
这一眼却彻底乱了神。
他手足无措，只牙关打颤地抱起人狂奔……
红裙下的血流仍不止不息，顺着伤痕累累的雪足滑落在地面上，犬牙无序，蜿蜒无形，奇的是，经铁马的后蹄一踏，竟开始有了形状。
冷蚕铃声也是配合，经久地响彻在死寂夜色里，伴之青砖上的片片红莲，当真如同招魂声起、曼扎铺路，一路通向冥都。
好在这曼扎算不上正统，阎王殿里的那位不认账，大掌一挥，施施然地将通衢大道改了方向，使其直通向宁王府邸。
……
只是，等人被送到山行手里的时候，已是奄奄的模样，遑论要保住她腹中胎儿？
对于这个孩子，萧其是不知情的，故此时五感交集，亦悲亦悔。
他坐立不安地守在周衍身边，在等待她睁眼的这段时间里，又慌又怕，本已经做好了万死的准备，可是没有料到，她竟然若无其事。
“出去。”她小声吐字，语气淡淡。
萧其目光一颤，深深看向她：“周衍，你怎样都好，只这一点，叫我恨得咬牙。”
她轻轻转头，无神地同他对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什么？”
“我恨你这幅冷淡的样子，恨你对我凡事都漠不关心，更恨你不肯承认……不肯承认你对我的心思。我真想，撕了你这张面具。”
话止良久，房内一片安静，静如他们脸上的表情，无波无澜。
周衍这时慢慢眨了下眼睛，微笑道：“萧其，我怎么不肯承认？”她的目光忽然间变得无比温柔，声音也是悄悄：“……我心悦你，离不开你，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萧其闻言一怔，顿时有些慌乱，竟不知是喜还是讶，只痴痴地愣在原地。
也不知愣了多久，终于听清了周衍含笑的一声：“……想喝冰梅汤。萧其，你去给我弄一碗，好不好？”
他眨眨眼，点了点头。
……
周衍看着他怔然的背影，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那笑容是由心的、是久违明媚的。
如此看了良久，久到再酸涩的梅子也要熟了，她缓缓下地，给丹唇送了一颗药，就着彻骨的冷水一起灌下咽喉……
只听一声砰碎，茶盏四裂。
细弱的肩颈接触大地，她仰面躺着，稍稍侧了些头，竟觉天地轮换，眼里的世界变了个模样，于是姗姗而笑……
这一笑，喉间的腥热便弥漫开来，血迹顺着嘴角一路蜿蜒，滑至碎裂的茶盏上，衬得那抹青白尤为华贵，她不由多看了一眼，将那青白的茶盏看腻了，这才舍得合上双眼。
……神识逐渐剥离灵肉，耳边凌乱的脚步声也渐为消散……她忽地想到萧其的背影，不禁心脏一痛，颤然地拖着神识，终于听见了他的声音。
至于他的语气是否急切，神情是否无助，她已经无力去辨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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