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边一时踟躇,梁冰却拿了个主意出来:“不然这样吧,过段时间,正是你父亲的忌日,你三哥总要去祭拜的,到那一日,你也去,在你父亲跟前,你三哥无论如何都得兑现当年的承诺,到那时,程灵徽又算什么?”
灵慧立时心动了,父亲和大哥死了十二年了,二哥生死不知,她遭逢巨变,最初那几年,不知流了多少的眼泪,哭自己命苦,也愧自己不孝,连去父亲坟前祭拜都不曾……
“嫂子,多谢你,如今我无依无靠,也只有你和伯父肯为我周旋,这些恩情我记着,三哥对不起你,我却会记着嫂子你的好,从今往后,就拿您当亲姐姐待……”
灵慧说的诚挚,梁冰心里却一叠声的冷笑。
这人真是被关的痴了傻了,竟会以为她是真心待她。
岂不知,她不过是拿她当那捕蝉的螳螂,而她要做那再后的黄雀而已。
她斗不过程灵徽和林漠,这现成的好刀枪,她怎么会白放着要它生锈变钝呢。
“好妹妹,你有这样的心,我受再多委屈也无所谓了,在我心里,不早已把你当妹妹了?”
梁冰说的亦是诚恳,可心底却是讥诮深浓,林灵慧越是蠢,她才越是高兴,这般的好拿捏,才更好当枪使。
两个人这边说定,一转眼过了年,梁冰倒是诧异,林漠这些年多是和程灵徽一起过年,却不料今年竟是待在林宅,听那边的佣人说,直到年三十的晚上快十二点了,林漠的书房里还是有人不断出入。
灵徽这个除夕过的是前所未有的惨淡,林漠那日离开之后,灵徽就知道,他这段时间都不会再来了。
她知道林漠的性子,决定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更改主意。
他要她出国去,那她自然就再也不可能继续留在国内了,而远在老家的母亲,以后也难以再见。
灵徽想要回去老家一趟陪陪母亲,林漠却并不允许,过了几日,母亲却来了。
灵徽有母亲陪着,倒是过了一个还算温馨的元宵节。
元宵那一日,林漠也过来了,亲自开车载了她们出去看花灯。
母亲看着倒是高兴的,只是闭口不提他们俩人之间的事,只是闲闲絮叨着家长里短,母亲不提,灵徽当然也是不提的,只捡了母亲喜欢听的话与她闲话家常。
逛到夜里快十点,母亲有些累了,林漠就开车送她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很堵,母亲歪着睡着了,灵徽给母亲把毯子盖好,发现她的双鬓,已经是一片雪白,不由得又是一阵心酸。
幸而姑姑姑父都是好人,有他们陪着,灵徽也能稍稍的安心,可是这心,又怎么真的能彻底放得下呢?
林漠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前面堵了长长的车队,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他也不急,只是兀自那样坐着,一动不动看她。
灵徽察觉到了异样,抬起头来,镜子里四目相对,灵徽很快转过脸去看向窗外。
她就仿佛在这繁花似锦的上海,做了一场绮丽迷幻的美梦,待到梦醒来,只有一屋残香灰烬,袅袅消失,仿若在提醒着她,那并非是梦,而是人生真正的惨痛。
“灵徽。”
他忽然叫了她的名字,灵徽回过头来,不动不应。
“若有一日我去找你……”
“没有那一日。”
灵徽轻声打断他:“再没有那一日,没有。”
她轻声重复了一遍,仿佛是对他,也仿佛是对自己。
“也好。”
林漠轻轻笑了一下,前面的车子启动了,他们的车子也跟着缓缓向前,“你要保重。”
“放心,我总会活的比你久一些。”
林漠想,她到底还是怨他的,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狠的话。
可他无所谓,他是希望她长命百岁的活着,好好的活着,而不是如现在跟着他这样,一波三折。
车子开到楼下,他开了车门,与她一左一右的扶着程母下车,进公寓的时候,她拦了门:“三少不用进去了,多谢。”
他深深看她一眼,却是真的停了脚步,看她扶了母亲进去,又关上门,自始至终,未曾抬头,也未曾看他一眼。
他在飘着雪的上海街头缓缓向前走,心尖上也像是在飘着雪。
原来冬天,真的很冷,冷到快要让一个人的心也跟着死去。
到了林潮生和林逸铭的忌日,林叔他们一早就准备好了各色的祭品,天还未亮,一行车子就鱼贯驶出城区,往郊区墓园开去。
林漠的车子在最前方,雪天阴沉沉的,小雪不间断的飘落着,泥地上却只是蒙了一层淡淡的白。
车子开到山脚,只能停住,人是要徒步走上去的。
林漠率先下了车,林叔和程磊等人连忙跟上,林漠抱了一束白色雏菊,也不顾那泥泞的山路将衣服弄脏,只是快步的向前。
他有多少的话要对养父讲?
灵慧没有死,她还活着,他总要查出她的下落,把她救回来,哪怕梁自庸再怎样的手眼通天,他拼了这条命,也要把灵慧带回身边。
为了养父留下的唯一骨血,他可以舍弃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
人活在这世上,感情重要,可恩情更重要。
他林漠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养父的恩情,养父对他恩重如山,他命都可以舍弃,又何况……
可到底还是心如刀割,连那个名字都不敢再想,闭了闭眼,复又继续往山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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