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旁观者清
公主第内，武威公主收到了崔浩被诛五族的消息。她拿着一柱香在那里祷告：“牧健，那个杀你的崔浩和你一起去做伴了。你就安心地走吧！”
武威公主尚在祷告中，沮渠凉儿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娘，崔浩死了，你开心啦？”
“你乱说什么？”武威对女儿这火辣的性子一直束手无策，皱着眉头说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刚才太子派来送信的小黄门，我把他给拦住了，他敢不告诉我吗？”
“听到就听到，不要大声嚷嚷！”
“我听说堂上大家一边倒骂崔浩，看来这老头平时得罪的人不少啊，怎么就只有高允一个人替他求情呢！”
武威睁大眼睛：“你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从那个附马都尉听说的，我偷听了他和手下人的对话。”沮渠凉儿毫不在意地说道。
“以后不可以偷听别人说话。”武威公主的脸上有了点怒意。但这根本就阻止不了沮渠凉儿说话。
“娘，我觉得你也不用再给我父王烧香了，你觉得真是崔浩杀了父王吗？如果你那个皇上哥哥不想杀人，崔浩说什么话父王都不会死。娘你到现在还没有看到问题的实质吗？”
武威公主看着女儿毫无顾忌地说着，急得脸都有点白了：“以后，在这个房子里不许说舅舅的坏话。不要依仗舅舅的宠信，说话就一点不动脑子。否则，总有一天你要为你这张嘴吃亏的。”
沮渠凉儿哼了一声：“我才不怕呢，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不想活了。活着，无非不就是嫁人，不就是当皇上的棋子吗？有什么意思？我要去北边当兵，我不想在公主第里呆着了。”
武威公主的思绪被女儿搅得乱七八糟，觉得牧健大仇得报的那份喜悦被冲得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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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昭仪宫里，冯蓉和冯琳姑侄两人也在讨论崔浩被杀事件。
“姑姑，崔司徒死了，是不是以后我们就可以拜佛了呢？”
“主张灭佛的是皇上，崔司徒死了，大约还是要继续灭佛吧，政策不可能变得这么快啊！”
“姑姑，我听凉儿姐姐说崔司徒可厉害了，只要他参与的事情，无论在南边还是在北边打仗，只要听他的就会赢。那皇上为什么要把这么厉害的人杀掉，对皇上自己有什么好处呢？”冯琳并没有停下来追问。
“琳儿，姑姑我也看不清皇上的想法呢。因为崔司徒一直是皇上的左膀右臂，皇上杀了崔司徒，简直就是自断臂膀。姑姑在想，皇上或许只是盛怒之下做出的决定，也许过几天他就会后悔了呀！”
“皇上为什么会盛怒呢？一个人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呢？”
“皇上最近迷上了吃一种药叫五石散，还是寇天师当年为他配的药，据讲这药吃了之后可以延年益寿。但药吃多了就有后遗症，据讲皇上吃药之后情绪不容易稳定。我很担心杀崔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做出的决定啊。”
“姑姑，你还没有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管好自己的情绪呢？有时，侄女也有火气特别大的时候，这时如果阿女姐姐有事来找我，我就会冲着她大喊大叫。后来，我就想了个办法，如果我情绪不好，我就对着阿女姐姐指指我的心，表示我现在火气正大。阿女姐姐就会离开我远一点，再过会我情绪好些时再去找阿女姐姐。姑姑，我觉得你要去找皇上姑父，告诉他我这套方法，这样下一次他可能轻易就不会杀像崔司徒这样的大臣了。”
冯蓉听到冯琳稚嫩的声音，禁不住苦笑。在冯蓉看来，寇天师死了之后，崔浩在朝中依然一意孤行，身边又被著作郎闵湛这样的马屁之徒包围着，他把《国书》和《五经注》刻在石上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注定了他难得善终。崔浩终究是大意了呀！冯蓉在想着如何用崔浩之死来让小侄女学到点人生课吧。
冯蓉慢慢地开了口：“皇上姑父我们暂时先不讨论。琳儿，如果你是崔司徒，你在朝中已经当了几十年的官，皇上眼下也特别信任你。而且你文能注经史，武能去打仗。现在，你到了老年，你还编了一本《国书》，注了五经，你要怎么样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姑姑，你在考我吗？你觉得我有机会做司徒吗？可是朝中没有女官呀？我听凉儿姐姐说有一个花木兰，她是个女将军，在外面带兵打仗呢！”
“琳儿，不要打岔。就假设等你长大了可以当崔司徒那样的大官。”
“那好吧，我来想想看，要不我当皇后怎么样？如果皇孙当上了皇帝，我成了皇后，我在这后宫里说一不二，那时候我要怎么样做才能不让崔司徒这样的事情发生？”
冯蓉被侄女的回答给惊到了：这个小女孩认为自己提了个不好的问题，因为朝中毕竟没有女人当上大官；然后她将自己代入到一个可能发生的情境中——她是世嫡皇孙的皇后，如果诸事都一帆风顺，她应该怎么样去做？
冯蓉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惊讶，作出一副淡淡的样子：“那就假设你是皇后，宫中的皇太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子妃也很喜欢你，你要怎么样做才能不发生崔浩那样的悲剧？”
“当然了，我和皇孙的关系一定要好，因为没有皇孙，我这个皇后也就失去了根本。而我对宫中的皇太后也要很恭敬，毕竟老人家喜欢别人对她尊重。这两个最重要的人之外，应该就是那些皇上的嫔妃和宫人了吧。对他们就应该该赏的赏，该罚的罚，该关心的关心，保持距离就好了吧。”
冯蓉听了内心禁不住一阵欢喜：看来自己对这个小侄女的培养果然没有白费，她在小小年纪时就对宫中关系看得这么透，竟然将看上去复杂无比的后宫分类成几种关系，因对象不同而给予不同的处理方式。
这时，看姑姑脸上没有表情，冯琳又接着发挥：“姑姑，我觉得崔浩死于狂妄。因为他太顺了，想做什么都能成功，才暗暗得罪了许多人。所以，姑姑你和我讲的道理是对的，人在得意时不能太过，对他人也不能太苛刻，否则别人有机会时就会反击。”
冯蓉暗暗点点头：“好了，和你说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去找阿女姐姐玩去吧。”
冯琳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一听说可以去玩了，赶紧从椅子上滑下来，高高兴兴玩去了。
冯蓉看着小侄女的背影，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她一方面为这个女孩子表现出的惊人的洞察力而高兴，另一方面又暗暗担心她的将来：世嫡皇孙的皇后之位，不知道有多少人正在觊觎这个位子呢！而且，更重要的是，世嫡皇孙就一定能登上皇位吗？
而其后的发展证明，冯蓉的担心真不是空穴来风啊，一场狂风骤雨即将横扫大魏朝堂，崔浩之死只不过是前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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