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到安格斯的时候，他正蜷缩着躺在贫民窟的破旧街巷里。
那是个五官相当漂亮的男人，金色微卷短发下是高挺鼻梁和碧色眼睛，但此刻看上去非常糟糕，刚被人围殴过的身体淌着血，就连额头下巴上都是混着血的淤青，他倒在冰冷的地上无声喘息，身后那对洁白的翅膀被人狠狠拔掉了一大半，隐约露出皮肉里的骨头。
“三个金币。”有人在拽着他的头皮，“让我再最后揍你一拳。”
他的脸被彩色颜料涂抹成小丑面具，大咧咧的上扬笑容被血给模糊，和现在的遍体鳞伤形成了巨大差异。
你只能依稀看见小丑先生又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那人似乎还嫌弃晦气一样踩断了他的手。
小丑在细雨里喘着气，可他在笑，继续爬起来站在墙边。
你注意到他脚边有一块牌子——
“一个金币，一小时挨打服务。”
这人原来是把自己作为肉盾出售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受伤太重，你看见小丑先生再次跌倒在地。
雪地里已经落下太多血。
来来往往的行人神色匆匆，吵闹声、打架声不绝于耳，那是最脏乱黑暗的地带，哪怕是有人被分尸丢弃也绝不会有人关心。
“要上课了。”你头一次搬家到这片区域，抄近道却没想到会遇见这种事情。
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帮他，下一刻就看见那个男人自己拖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很慢很慢地擦擦脸颊上的血迹，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刀尖上踢踏。
他看向你。
碧波瞳孔死火山一样冷寂，你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死气沉沉的眼睛。
他好像看见了你，又好像没看见，短暂对视后就逐渐消失在你的视线中。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正在森林里使用新学习的魔法试图召唤出小精灵。
然后你就看见了一个庞然大物轰然落地，真的半点没带夸张，从天而降的男人从森林跌落，羽毛飘落带血，巨大的重力下他直接摔在地上滚了几圈，几乎要成为一个血人了。
“小丑先生。”你被吓了一跳，认出来这是前几天才见过面的男人，“你还活着吗？”
你注意到他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和呼吸，与此同时那人缓缓睁开眼睛，嗓音有点茫然地重复了一句，“我还......活着吗？”
“谢天谢地还没死。”你伸手试图用治愈术，“先别动，我这就去救......”
欸？
你发现自己向来骄傲的治愈法术在他身上居然不起半点作用，完全就是石沉大海。
“再支撑一下。”你吃力地尽量用法术止住他的血，“我带你去巫医那里。”
“不可以，医院也不行。”他浅色瞳仁冰面一样扩散，沉默了片刻后说，“除非我死。”
“可是你现在看上去就快要死了啊。”你皱眉。
“是吗。”那双翅膀哗啦一下展开，金发碧眼的男人踉跄着起身，他攥着手心里的金币，嗓音很平静，“那就再见。”
他挣扎着想要继续前行，那双脏灰的翅膀本来就伤痕累累，现在更是变得一半高一半低，看起来非常滑稽。
然而下一秒他就再次晕倒在雪地里。
你本来不想再多管闲事了，这个人都不把自己当回事，你也没必要热脸贴冷板凳。
可你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双带着丑陋假笑的眼睛。
“你要感谢遇上我这样的好心人。”最近帝国的人贩子越来越多，没准就会把他的器官给贩卖掉，“而且老师说不能见死不救。”
你最终带他回家。只是过程实在有点艰难，你不仅把传送符给使用完了，而且还跌跌撞撞差点飞错了方向。
带一个病号回家对于半吊子魔法师来说就是折磨。
等你终于调好药剂之后，开始在卧室里准备帮他上药，剥开衣服的时候你才惊奇的发现，原来他后背的那双翅膀并不是小丑玩具。
而是一双真正属于天使的双翼。
可是眼前这个人阴郁冷漠，和天使骨子里的亲近感截然不同。
“天使也不会沦落到贫民窟。”你觉得有点奇怪。
把整个血淋淋的上衣剥落的时候，你才看见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胸肌上是交错的爪痕，一看就是被野兽袭击。
翻身的时候你又看见他宽阔脊背上的一条巨大的肉疤，从肩胛往尾椎骨，一条被刀砍过的痕迹贯穿整个后背。
不敢想象他是怎么从巨痛中活下来的。
出于礼貌你脱他裤子的时候给他留了个平底裤，然后用药剂配合法术试图一点点恢复。
虽然治愈术对他没有作用，但是起码证明了药剂能止血。
最后你又给他清洗了一下身体和面容，把那些夸张风格的水彩洗掉之后，露出了原本白净的脸。
睫毛长而卷地垂下，他脸上还挂着彩，金色松软的短发耷拉着，看上去倒像是个小王子。
“怎么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你皱眉思索了半天，然而记忆力早就还给了老师，“还是先解决下吃饭问题吧。”
只是让你没有想到的是，不过是出门买了两份盖浇饭的功夫，家里就出大事了。
你提着包装，愣愣地看向赤脚踩在阳台上的青年。
“你在那里做什么？”雪花扑簌簌落下来，冷风吹得你打了个冷颤，不好的念头让你起了点鸡皮疙瘩，“过来吃饭吧。”
“我在想为什么神明也会撒谎。”小丑先生穿着不合身的衬衫，很平静地在阳台上坐下来，他的脚就这么垂在下面，“你不应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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