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王小月将他们带进桃源村，村道上见不着几个人，偶尔路过，皆是行色匆匆。
与印象中桃源应有的模样大不相同。
叶平川摸出示邪罗盘，整个盘面都亮了起来，散发出不祥的淡淡辉光。
方兰舟心知不对劲，让他赶紧将罗盘收回去，叶平川压低嗓音：“罗盘所示就是这里，这地儿邪门。”
“嗯，咱们毕竟外来客，别太显眼。”方兰舟示意他将器物都收进包裹，叶平川点头。
纵横阡陌，七拐八绕。
王小月领着他们在一户人家前站定，草棚盖泥胚墙，有些破旧，但很整洁，看得出这户人家日子并不富裕，但维持了应有的干净的体面。
院门里，堂屋前坐了个老太太，两只浑浊眼睛直直望向天空，嘴里嘀咕着：“大牛，莫去…莫去…”失了魂似的，不断重复这句。
王小月眼圈一红，吸吸鼻子，略微哽咽：“这是，大牛他娘，不知道大牛已经没了，求求你们也别告诉她。”
方兰舟谅解地点头。
堂屋里走出另一名青年，与何大牛长得很像，裤腿卷至膝盖，手里拎着木桶，看起来是要去打水，他一抬头，见着了门口的王小月，目露欣喜：“小月，几时回来的？见着大哥了么？”
王小月面含悲戚，摇了摇头。那青年见状不对，忙放下木桶，疾步朝王小月走来，两人在院门说话，王小月将何大牛死讯告知他。
青年蹲在地上，捂住眼睛，无力地啜泣。
“他们能帮忙，”王小月安慰他，“是承天宗弟子，一定能查清大牛死因。”
青年抬起头，望向他们四个人，扶着墙站起来，抹干眼睛：“我叫何小牛，大牛是我哥。”
王小月又交代他两句，把这四个人都安置在何家，这才匆匆离去。
“他去哪儿？”叶平川问，何小牛叹气：“做生意。”
“什么生意？”
“皮肉生意。”
叶平川不好意思再问了，有点尴尬。
天色彻底暗下来。
何大婶神智出了点问题，痴痴傻傻的，遇事都得何小牛牵着走。她不停重复大牛莫去，方兰舟好奇地问：“大婶怎么了？”何小牛摇头：“不知道，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说这话，神叨叨的。”
或许是母子连心，她冥冥中察觉何大牛出了事。方兰舟轻轻叹气。
一行人围坐在堂屋里，何小牛把家里余粮拿出来，并咸菜一起给他们饱肚子。
凌胥不吃。渊玄把碗筷递他面前，凌胥摇了摇头：“不饿。”
渊玄没强迫他，发黄的米饭，味道奇怪的酱菜，凤凰这样高贵的神族，吃不下去，理所当然。
他以为是凌胥高傲的自尊心作祟，殊不知凌胥的肠胃不能吃这些，太弱了，吃下去也会全吐出来，不如干脆不吃。
用罢晚饭，何小牛千叮万嘱：“晚间千万别出门。”
叶平川好奇地问：“为什么？”
何小牛低头捣鼓柴火堆，指头粗的木棍戳着燃烬的余灰，火光映在他清朗的脸上，蓦然显出几分阴翳，他压低嗓音，对围坐的客人们说：“出去了，就没命回来了。”
窗外寒风拍打纸窗，哗啦作响，叶平川陡地一激灵，只觉脚底下升起阵阵寒凉，蔓延至后背，他咽口唾沫。
狂风卷席树丫，成千上万的枯木在风中嚎啕，那呼啸声潮水般涌入室内。
一扭头，两只血红眼睛附在窗户上，幽幽地注视室内人。
何小牛两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方兰舟豁然起身，抓起手中君子剑，叶平川抱起示邪罗盘，朝向血红眼睛那一侧盘面疯狂闪烁，渊玄下意识挡在凌胥身前，面沉似水，凝视那双阴气森然的眼睛。
何小牛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不停朝那双眼睛磕头：“枭爷爷，都是我们家里人，求求您放过小的们——”
过去一会儿，或许是很长时间，那双眼终于消失。何小牛惊出一身冷汗，颓丧地跪坐回去，面有菜色，捂住胸口不住喘息，好半天没从惊吓中回神。
叶平川望向方兰舟，笃定道：“是妖。”
这座桃源村里，有妖。
何小牛抹把眼睛，解释道：“村长家养的，夜枭。”
方兰舟追问：“那妖和你们村长签了血契？”
签血契并不奇怪，自千血塔建立以来，妖族百般受制于人，不得不依靠签订血契来延续妖族。
但普通人一般是见不着妖的，一来妖族数量远没有人多，二来血契的拥有者通常是高门世家，寻常人没几个敢接触妖怪。
何小牛点头，又摇头：“这个我不知道，它每天晚上出来，巡、巡视。”
四人沉默，各自思量着。
方兰舟握紧君子剑，下决心道：“晚上是最佳探查时机，必须得出去看看，这座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寻常之事。”
叶平川尚有疑虑：“村里边阴邪气这么重，万一真有像上回人.皮面具那样的邪物作祟，咱们应付得了吗？”
这也是渊玄的担忧，上回贺宅惨象还历历在目，方兰舟险些身死，每每想起，渊玄都心有余悸。眼下整座桃源村封裹在隐秘未知的巨大危险中，若方兰舟贸然出门，遭遇不测……渊玄不敢再想下去。
但依方兰舟的性子，断不会坐以待毙，他非是要出门去的。
渊玄转头望向身旁的凌胥，仙君低垂眼帘，火光在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跳跃。“这样吧，”渊玄主动提议道：“我与师尊同去，你们在屋里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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