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着……可以帮到你。”
平年垂下眼睫,她回想着当日见到罗衣时的情形,犹如巍峨山脉,她这样的卑微便只是一颗风卷草,连伫立在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平年。”
杜薄望着有些痴,忍不住上前拉住了平年的手,柔弱无骨,像是攥了一汪水在手心里,还带着刺刺的凉意。
平年抬头看着他,苦涩一笑,仍然掩盖不住眼眸深处的失落。
杜薄看出来,想要说什么却言尽于此。
平年轻轻摇头,她心头知道,若是尤氏死去,川王党的一行人日后在朝堂之上将是如何的如履薄冰,所谓杀身之祸如影随形。
谁也没办法保证,匡王会是个大度的人。
又说了些许,杜薄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临了还被孙鸨子讹了些钱去,心事重重的走在大街上,万家灯火抛之身后,迎面忽然跑来一人,上来就嬉笑不止。
杜薄认出来,是另外一家妓馆的龟奴六子。
“你小子又跑到我面前来抖什么机灵。”
杜薄漫不经心的往前走,六子在旁边直搓手,笑道:“小的见了大夫就高兴,高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啦。”
杜薄好笑:“说不出来?我看你是有满心满腹的话要跟我说吧。”
六子嘻嘻一笑,被戳穿了也不讪,在他身边跳来跳去的说道:“大夫今晚去了春意楼,不来我们常庭坐坐?方才楼上有姑娘瞧见说看见大夫了,小的还不信,到这边溜达一圈儿,没想到还真碰到您了。”
“可是柳娘想我了?”
杜薄似笑非笑的说道。
“当然。”六子毫不避讳的说道,“柳娘想您想的肚子都疼了,一天到晚的在榻上躺着左翻右滚的,抱着肚子喊您的名字呢!”
他说的大声,周围有人看过来,杜薄横他一眼,六子立刻缩脖子,但是脸上的笑意并未减少:“我的爷,您真不去瞧瞧,柳娘昨天都抹泪了,妈妈让她接客她也吵闹着不肯,您倒是行行好,看了那平年姑娘,再去看看我们柳娘吧。”
“猴崽子。”杜薄道,“柳娘给你排了几个大子儿,让你跑来我面前编瞎话,小心我告诉你们乔妈妈,让她好好管教管教你。”
“小的可不敢说瞎话。”
六子说着终于多了些正儿八经的神色:“柳娘成日茶饭不思,好好的人都给饿瘦了一圈下去,嘴里念念叨叨的,说是再见不到您,怕是要死在里头喽。”
“可别。”
杜薄想着,死倒是胡说,但是饿瘦了可就不好看了。
柳娘就是要那前后丰腴的模样才好看。
她与平年不同,若是把罗衣算进去……想至此,杜薄心头有些怪异,到底没把发妻和这两人罗列在一起。
平年是一潭静静的古井,你低头望进去,便能看到岁月匆匆留下的痕迹,而柳娘则不同了,像是缠人的妖精,次次都险些让杜薄把持不住。
“我的爷。”六子为难道,“您也知道柳娘那火爆脾气,她是知道小的跑来找您的,要是没个交代回去,只怕要活剥了皮,给我撕开了蘸酱吃呢。”
瞧着杜薄发笑,六子忙凑上去:“您刚从平年姑娘那头出来,再去常庭也不太好,这天色也不晚了,不如您给小的个东西,叫我回去也好交差,也只当是可怜可怜柳娘,别让她每天恹恹的没个精神。”
说罢,六子竟然自顾自的去拿他手中的折扇:“不如就把这柄扇子给小的吧,瞧您日日不离身,柳娘定然认识这个。”
杜薄神色一凛,全然不见方才的闲散模样,吓得六子一愣,连忙不安的松开了手,讪笑两声,有些不知所措。
杜薄见势,叹了口气,解下腰间的那枚玉佩交给六子说道:“你回去告诉柳娘,眼下事情多,叫她不要添乱,等遥监殿这边忙完了我自会去常庭看她,只乖乖等着就是了。”
六子也松了些精神,双手接过玉佩,在月色下打量一番,当真是稀罕急了,柳娘必定欢喜,便又说了几句好话,跑着离开了。
杜薄无奈,回头看了一眼春意楼的方向,柳娘这样胡闹,倒是让他更心疼平年的知书达理了。
要不是罗衣……也应该给她一个归宿的。
杜薄突然心烦之际,瞧着手中的折扇,冷不丁的啪的合上。
“哎你听说了没有。”
有醉酒之人结伴从身畔走过,杜薄侧目。
“那曹家小妹儿今天在高簪酒肆……”
曹纯?!
杜薄立刻提神,但听力显然没有宋端那样好,只听到个人名,回头看着那渐行渐远的醉汉,咬紧嘴唇,没有冒然叫住。
今日曹纯和朱明朗在高簪酒肆发生了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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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宋端照常去长鲸居伺候韩来更衣,虽然徐氏明言不必,但自己终究留不了太久,只当是最后的尽忠了。
“端午姑娘来了。”
小篆道。
韩来让她进来,等身镜前,他高高的抬起胳膊让那人穿衣,宋端从始至终都低着头,没来由想起昨天傍晚在月门里的事来。
还好韩来也没再提。
“公子,姑娘!”
苏合从外面进来,急匆匆的,生怕韩来恼怒,狠狠的咽下那口气才说道:“奴刚才从外头回来,靖安城都传遍了。”
宋端正在给韩来往腰带里挽着香囊,闻言说道:“什么传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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