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蒙蒙亮，盐政衙门内，清爽的穿堂风吹的人身上格外的舒坦。
黄、张、杨、韩四家的当家人，正坐在衙门正堂里，他们各自面前案上，菜肴精致、美酒清冽。
只可惜, 这会这四人头上都冒着虚汗，无心吃喝。
未几，一身斗牛服的贾蓉便从后宅走出。他看了四人一眼，笑道：“诸位何必等我，自在用些才是。”
黄贵颤巍巍起身，行礼道：“寿乡伯面前, 我等岂有主人不在便随意放肆的道理。”
贾蓉摆了摆手，笑道：“诸位不要惶恐, 非是蓉冷待, 而是昨夜事多，故而回衙门竟睡着了。”
下位四人听见贾蓉的那句昨夜事多，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昨夜，石家被抄家了！
贾蓉坐下，他昨天奔波了一天，夜里也未曾休息，这会肚内空空，正饿的急，于是便用起酒菜来。
贾蓉不说话，只吃着酒菜，下位的四人虽这会忧心忡忡，却也不敢驳了贾蓉的面子，也都拿上筷子, 嘴里无味的吃嚼起来。
待到贾蓉吃饱，他抹了把嘴巴，将筷子往案上一放, 这便开口说起正事来。他道：“盐税为何一年不如一年，想来诸位都清楚，不需要蓉多言。”
“穆家、高家、刘家、石家。这四家里，没有一家无辜也，想来诸位也都是如此。”
贾蓉这话说完，下位四人齐齐打了个寒战，未几，黄贵又起身道：“盐税之事，我等皆难辞其咎，现业已明白了，后不敢再造次，还请寿乡伯给指条明路。”
贾蓉摆了摆手，先示意黄贵坐下，而后没有直言回答黄贵，再度自顾自说道：“穆家阴养贼人，胆大妄为，在长安首善之地行窃，竟窃到陛下头上。穆家一族，各项纠纷、人命官司，加起来更是一本册子都写不完。”
“而高家，阴养匪盗，在运河之上截杀官兵, 罪大恶极，不消说，现也是阖族上下被下狱查办。”
“刘家……”
“最可笑的是那石家，蓉本无意动他家，可他家利令智昏，竟然阴做下下毒暗杀巡盐御史之事，此罪不可饶恕，故，石家全家被抄，石市斐也已被我当场格杀。”
贾蓉这话说完，黄贵手一哆嗦，又站起身来，忙道：“林御史可有事？”
“无事。”贾蓉摇了摇头，然后拍了拍手，侧房里便走出四个锦衣卫来，各人手中，都抱着一摞子卷宗。
贾蓉招了招手，那四人便走到贾蓉案前，撤下酒菜，再将卷宗齐齐放好。
“这里是锦衣卫搜集的，你等各家这些年来做的不该做的事。至于穆家那四家的不在我这里，现已被快马加鞭送往长安了。”
贾蓉说着，随便翻开了一本，眉头挑了挑，接着道：“这四沓卷宗，只需要一半，就能将你等打的粉身碎骨，可我这人仁善，喜欢做事情时留下些余地，故，现给你四家两条路。”
“第一条路，那便是同陛下作对，同天下大势作对……”
贾蓉话音未落，黄贵便道：“寿乡伯莫要在消遣我等了，你就直言，我等该如何做吧。”
“是极，是极！”
“黄世叔说的在理啊！”
“我等皆为大乾良商！”
贾蓉乐呵呵笑了声，然后道：“既然如此，那蓉便直言。”
“诸位可知皇商薛家。”
“现我正准备在薛家商号内试验一种模式。这模式便是商人、朝廷合作。此后，一般必须物品的价格需要同朝廷商议后统一定价，尔等不能随意更改，当然，朝廷也不会故意将价格定的极低，如遇到灾年、灾地，朝廷还会给予补偿……”
“其他奢侈品如精美丝绸、上等茶叶、瓷器……朝廷不会定价，但你等需要根据贩卖价格，向朝廷缴纳商税……”
“朝廷欲在六部外再设一部，名为商部……”
“此后，你等各商号，每月需要将来往账簿统一交由朝廷商部……”
“商部中也有人手监察尔等来往货物的数量、有无劣质商品、账册的真实性……”
贾蓉将话说完，正巧，一阵穿堂风吹过，下位四人齐齐打了的寒战，在这快接近六月的天气，他们却感觉如临寒冬！
若朝廷真如贾蓉说的这般做，那他们这些商家，日后可还有什么利润可言，在朝廷面前，可还有秘密可言……
黄贵嘴巴动了动，就欲再起身开口。贾蓉见了，话音一转，便道：“当然，这些条件是有些苛刻，不过其中也有好处。”
“我想来认为，专业人做专业事，你等若是尽心尽力为朝廷推行新政做出些事，后面也未尝不能进商部为官。”
……
贾蓉又说了些新政的好处，包括后面朝廷准备开海，他们这四家盐商到时候可以领一块海商牌子……
直到两个时辰过去，贾蓉终于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下位四人也是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迟迟拿不下主意。
贾蓉见了，笑了起来，拍了拍手，便有四个个锦衣卫进来，两个端着一火盆，两个拿着纸笔。
待到火盆安放好，贾蓉便道：“诸位若是同意，便来我这签字画押，白纸黑字，后面也免得反悔。待签字画押完，这些册子，我可以当场烧了，从前的那些破事，以后在不追究。朝廷右掖军南下时候也久了，待穆家等家财封存完毕，便押解罪人财物回京。”
“若是不愿意，扭头出去便是，只不过，这册子恐怕就也要快马加鞭送往陛下处，右掖军也又要再耽搁些时日。”
贾蓉话说到这份上，下位四家盐商的当家人也没了后路，便以光贵为首，一个一个上来写了名字。
待到写完，贾蓉点了点头，将案上卷宗往火盆里一扔，哄得一声火起，不多时，那些卷宗便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黄、向、杨、韩四人见了，腰杆稍微挺直了些，贾蓉又道：“既如此，今日便无事了，各位回家，可将蓉的话同其他商家说了，若是他们也想加入，后自来寻我便是。”
“今日仓促，招待不周，望诸位海涵。待扬州城内事务稍微罢了，我再宴请诸位。”
黄贵等人听了，皆道谢伯爷恩，随后，便齐齐出了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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