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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过明枪，躲过暗箭，哪怕是在尸堆里打过滚，但苏恨水都从没觉得有像今天这么难熬过。简直就是无尽的煎熬、折磨，特别是那些若有若无，却又难以无视的动静，啃骨吸髓的动静，吞食嚼咽的声音……
不行。
得赶快把那畜生找出来。
苏恨水的眼神愈发冰冷阴郁了，眸子里也涌现出一抹森然的戾气与杀意。
再待下去，他真害怕自己迟早也会跟着疯了。
或者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这一群已经不人不鬼的宰了，杀光除净，一个不留。
但他会么？
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苏恨水慢慢出了神。
如果是年轻时的他，大概做的出来，而且，绝不会犹豫。
彼时的他，也无数次这样仰望过星夜，身边还有一群出生入死的手下兄弟，有红颜知己，有对未来的憧憬向往。
只是明月依旧，故人何在？
算起来，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山中苦练刀法吧。
事实上，他并非一开始就做了“收尸人”。他不是家中独子，只因生来右眼异于常人，便被视为怪胎，还没足岁就被遗弃了，幸得一位过路的老刀客所救，相依为命，才免了早夭之祸，而后学得一身用刀技艺，渐展野望……
二十五岁之前，他横行无忌，绿林称雄，可为黑道魁首。
然，神州陆沉，外敌寇境……
“一百多年了啊，该死的反倒活了，不该死的却死了！”
苏恨水语气痴痴的说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仿佛他已是个活了一百多年的老鬼，又仿佛，那座孤坟里埋葬着的，不是他。
“有鬼啊！”
一声惨嚎突然打破了这片刻宁静。
先前出去的人回来了，出去了五个，回来的就一个，满身是血。
这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可现在看着却好像五六十的小老头，太瘦了，破衣烂衫下是根根嶙峋的骨头，又黑又瘦，站着不动，只怕和干尸没什么区别。
他回来了，双眼瞪得溜圆，张大的嘴像是个黑洞洞的窟窿，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
“有鬼啊！”
喑哑沙哑，宛如迟暮老人似的嗓音从他的牙缝里挤了出来。
只是没几个人有动作，甚至连动都懒得动。
鬼？放眼一望，哪个又有半分人样？
青年大口喘着粗气，却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你们是没瞧见，那恶鬼，它、它……”
可说着说着，这人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如同一口气没咽下去，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却逐渐尖利的怪响，似是一口将要干涸的老井，散去了它最后一点余湿。
居然被吓死了。
苏恨水听的心神一颤。
没去理会那些一拥而上争抢尸体的人，他对身旁的女孩悄声说了几句话，然后背着她朝着远方的荒野摸去。
他并不是想着现在就把那只山魈找出来，也不指望，但此时出去和现在出去的情况却大有不同。那山魈如今肚中已有血食，不说饱腹，但至少不会再饥不择食，危险自然减少许多，哪怕是成了气候，畜生也始终是畜生，本性难改。
苏恨水先前就已经记下了狼嗥的方向，此刻轻车熟路，背着阿玉，脚下悄无声息，像极了一只黑夜中的鬼魅。
不到二十分钟，他就停在了一堆碎肉前。
就着月光飞快一扫，苏恨水便能看出个大概。
“不是人骨，狼的骨头，八成是那几个人留下的！”
他眸光忽动，像是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抬脚拨了拨其中的一截断骨。“刀伤？那伙人里居然有刀客？这一刀走势凌厉，一刀两断，是个好手！”
苏恨水豁然抬头，鼻翼翕动，嗅着夜风中的血腥气，他嘴里快急的说了句“抓紧”，脚下登时健步如飞的挑了个方向狂奔过去。
他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先前没留意到居然有个刀客。
如果自己事先发觉，与其联手，说不定就不用这么被动了。
也许还没死！
苏恨水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
“啊！”
陡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怒的厉喝，听的他眼中一亮。
夜风呼啸。
苏恨水循声而至，却见那声音是从一个山坳里传出来的。
但只是搭眼一瞧，他顿时神色狂变，眼疾手快的抱着阿玉翻身就倒，趴在脚下龟裂的赤地上，藏匿在一条浅浅的沟壑中。
冷月之下。
就见一个言语难以形容的恐怖身影正远远的背对着他们，手里高举着一颗头颅，正暴跳如雷的对着断颈吞咽着洒出的热血，喉咙里“咕嘟”有声，而后掀开头颅，抓食着其中的脑髓。
远远瞧去，这身影高低已能比肩壮硕青年，阔背粗腰，微耸着双肩，像是一只人立而起的山猿野猴。
只等吃饱喝足，那畜生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出一声凄厉似狼嗥鬼哭似的低吼，破空穿云，听的人浑身颤栗，遍体生寒。
随即，遁入山林。
身旁的阿玉早已是吓傻了，浑身都在哆嗦，但还是死死的捂着嘴，紧紧凑着苏恨水不敢再看，眼中泪水打着转。
“那畜生没走！”
苏恨水则是神情凝重，低声说了一句。
他右眼所见，那荒山之上正有一团晦暗黑气盘踞不去，隐在暗处，狡诈到了极点，不由口干舌燥，心中暗骂，“怕是真要成精了，竟然还会来这一手！”
足足过了四五分钟，才见那团黑气绕过山坳，朝着那群难民所在的村子去了。
苏恨水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带着阿玉朝山坳走去。
还没走到近前，二人便闻到一股浓郁作呕的血腥气。
遍地的狼尸，四分五裂的尸体，肚肠流了一地，场面当真惨烈到极点。
“闭眼！”
苏恨水背着阿玉，见她小脸煞白，却还是忍着没有开口，只得轻声说了一句，然后把目光落向一具无头握刀的尸体上。
“可惜了！”
这应该是个中年人，握着一柄关山刀子，刀子也有些年头了，可刃口却锋利如新，刀背上还有点点锈蚀的痕迹。
“嗯？”
苏恨水忽留意到刃口上居然沾着一抹血迹。
“那畜生受伤了？”
他眼中登时闪过一抹精光，快步走到近前拾起刀子一看，那血迹看似与人血无异，却散着一丝淡淡的黑气。
“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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