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毓愣了一下，就在他愣住的一瞬间，有一个隐隐发怒的女子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行径，成何体统？”
她话音刚落，楚昭华那一巴掌也正好落在李毓的左脸，那清脆声响直冲云霄，把他打得整张脸都偏了过去。
“大胆！”那个女人更为恼火，“不过是个下贱婢女，连皇子都敢掌掴！”
李毓放开她，转身若无其事地开口：“儿臣一时情动，冲撞了母妃，也冒犯了这位小姐。”
她当着定南夫人的面，打了李毓一耳光。楚昭华顿时觉得这个场面不能更乱了，李毓左边那半张脸变得红肿起来，她出手的那一下真的太重了。
“是吗？你是哪家小姐，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定南夫人容貌之美，却是那种威严而又凛然的美，皮肤极白，保养得当，只有眼角些许皱纹，风韵犹存。而当她看到楚昭华的面目时，呼吸一滞，手上的罗帕滑落在地，竟也没有留心到：“你……你——”
她的反应十分不寻常。楚昭华迅速意识到这点，她肯定是第一次见到定南夫人，难道定南夫人却不是第一次见她？又或者说，她长得像她认识的某个故人？
“见过定南夫人。”她敛衽行礼，眼睛却一直和她对视着。
定南夫人很快发现自己的异状，清了一下嗓子：“起来吧。”她刻意转向李毓，数落起来：“少君，你也年纪不小了，怎可再如此荒唐行事？看看你的脸，明日早朝怎么和人交代？”
李毓像是没有觉察到她之前失态似的，只是道：“明日自然就好了，也不会招人闲话。再说，谁又敢在背后说儿臣闲话。”
定南夫人颔首：“回头我遣人给你送清凉活血的药膏，涂上之后会好得更快些。你先回清思殿吧，这副模样若是被你父皇瞧见，怕是要怪你荒唐。”
李毓道：“母妃先请。”
定南夫人便领着一群宫人浩浩荡荡地走开了。
楚昭华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更为怀疑，这之后，定南夫人竟是连一眼都不看她，不像是不屑看，倒像是不敢看。但纵然有怀疑，她却不能直接去问，就算有机会当面相询，怕她也是不肯说的。李毓前脚到清思殿，后脚定南夫人手下的宫人就来送药了。
清思殿自从李毓的生母过世后就再没住过人，李毓从崇玄回来之后，还没开府，就是住在清思殿，等到开府之后，这里除了有宫人定期打扫之外，就彻底荒废了。
楚昭华打开一盆井水，搅了帕子敷在李毓的脸上。他没拒绝，只是闭上眼，长睫毛顺从地垂下。她打开药瓶闻了闻，闻不出什么异常，只得问：“这药膏，要敷吗？”
李毓摇摇头：“扔了。”
楚昭华把药膏放到一边，准备关窗点香，又听李毓道：“不用关窗。至于这熏香，你也敢点？”
也对，谁知道这熏香里又添了什么东西。
“站在那里作甚？到我这里来。”
楚昭华尴尬地走到他身边：“殿下……”
李毓睁开眼，按着脸上的帕子：“就是下手，也不要打脸，你想让我明天早朝被人耻笑吗？”
楚昭华更是尴尬：“下回不会了。”
李毓挑眉：“嗯？还有下回？”
“……也没有下次了。”
李毓嗯了一声，过了半晌才道：“不过随便说说，就发脾气，真这么生气？”
经过李毓之前那些举动的刺激，她现在再想起前世也就不会再如此心潮起伏，楚昭华又换了块帕子敷在他脸上，闷闷道：“看样子，明天都不一定能消肿，看来殿下多半要被我连累了。”
李毓见她是真的内疚，便也安慰道：“罢了，我也不是第一个这副模样去早朝的。”他复又笑道：“我的姑妈，也就是贤平长公主同驸马关系不太好，她很少回公主府，倒时常住在别院，收罗了不少美男子。有一回姑父也去了花街柳巷，结果被姑妈当场撞见，姑妈一怒之下就把姑父打了一顿，姑父翌日来上朝脸都是抓花的。”
楚昭华真是笑不出来。她拿起定南夫人差人送来的药膏，撩起衣袖，涂在自己的手臂上，只觉这药膏清凉，隔了一会儿也没觉有什么异样，便道：“这药膏似乎没什么问题，不如再等等，若是到了晚上还是没问题，那就试一下？”
李毓瞥了一眼她的手臂，肌肤细嫩白皙，宛若白玉，他一下子想到花容雪肤此等香艳的词语：“不用等到晚上了，你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楚昭华搬来一张圆凳，坐在他身边，长袖挽起，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那我这就帮你上药？”李毓嗯了一声，闭上了眼。她用指腹沾了些药膏，一手捧住他的脸，一手将药膏在左脸红肿处涂匀，然后运气内力将药膏化开去，轻轻揉按。
她涂完药，太子又遣人送了一小盒冰块过来。楚昭华用拍子包了几块碎冰，抬手轻敷在他的脸上，叹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太子都知道了。”
“宫里的事，太子都会知道。”李毓坐了一会儿，觉得累了，就躺到床榻上去，楚昭华自然也坐在床边，一边帮他用冰块敷脸，一边给他打几下扇子。李毓很快呼吸变慢变沉，坠入熟睡状态，他睡着时面相柔和俊美，就是多看一会儿也不会厌烦。楚昭华见他睡得安稳了，就轻轻放下床幔，将门悄声合上，出去打水煮茶。
她从清思殿的一角的井里打来一小桶水，正往回走，忽见一位浅藕色宫装的少女拦在她面前，那少女上下扫了她几眼，俏丽的下巴微微抬起：“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昭华提着水桶道：“我是随楚王殿下进宫来的。”
少女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在秦王府上以一支剑舞出名的舞姬啊。”
楚昭华上辈子在普渡庵见多了这样的挑衅，可惜这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就算对方把她比作舞姬歌女又如何，她又不会因此掉一块肉：“殿下那边还需要我看顾，就此失陪了。”
“等等，”少女喊住她，“你不知道我是谁？”
楚昭华没理她。
只听少女又道：“我姓裴，我和楚王李毓早有婚约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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