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临眼睛一瞪，往后一缩，如临大敌地捂住双胸：
“我没奶。”
他呆滞又戒备地看着九万，身体在宽大的袍子里，俨然还是一副孩子模样。世人传，妖界的红袖小郎君命格独特，七窍皆红，除了眸子嘴唇，连耳蜗也都是红的。红色本给人以妖艳和风情，但在未临身上，却只让人觉着剔透。
好像，再没有比这双眼睛更真的东西了。
“殿下，您说什么呢？”时常掉眼泪的九万笑了起来，“谁说要你喂他奶了？”
“不是就好。”未临这才放松，从床铺内侧爬出来。
九万解释道：“魔君特意嘱咐了，喂给大公子的‘奶水’，必须是从无虚接的圣水。”
无虚，目前养着剩下六个孩子的神树。那六个娃娃化作白果子生在树枝上，待元神生长完整，果实成熟，便可降世。
圣水，是无虚最顶端那片叶子上渗出的无根之水，每日只能接小小的一碗。连楼霄本人也不舍得喝，让人接了这么多年，如今却大口大口喂给孩子，当真不要钱一般。
未临听了半天，只划出一个重点词——无虚很厉害，圣水很难得。
“九万，你说......圣水对修炼法术有没有什么帮助？”
他还记得通关秘诀——修炼法术，登上魔君宝座。
“当然有了。”九万充分充当了百科全书的角色，“这圣水不可多得，喝上一口，可敌百年修为呢。”
未临听得眼睛都亮了：“那你把圣水给我。”
“啊？”
“我是说，我来喂他。”未临的小算盘打得叮当响，“虽然生他的时候没感觉，但好歹是我的骨肉，我喂他本来就天经地义。”
九万调笑着说他一千多岁从来没侍候过别人，如今倒栽到一个襁褓婴孩手里。未临笑笑，他在真实世界里不是没带过小孩，父母在他17岁那年非要生二胎，暑假在家，他也是抱着娃娃长大的。
他熟练地将襁褓接过，斜着揽在怀里，揭开襁褓上方那遮住脸蛋的布片，愣了一愣。
刚出生的孩子都是皱巴巴的，眼睛也睁不开，像一块没有拧干的红毛巾。但这孩子不同，肌肤雪白，眼眸澄亮，肉嘟嘟的脸蛋如糯米团子一般，伸手去碰一下，胖胖的脸蛋还会跟着弹动，水球似的。
“呀呀......”
孩子停止了哭泣，眨巴着眼睛瞧他，小嘴张开蠕动着，粉红的小舌头伸了一点出来，在嘴皮上舔来舔去，眼巴巴地向他讨食。
未临的心被触碰了一下，很奇怪，当初他抱着同父异母的足月的妹妹也不曾有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在这无亲无故的世间，终于有了一个羁绊。
“还......挺可爱的。”
抱了半天，他道出这么一句评价。
九万立即道：“当然可爱了！大公子是殿下和君上的骨肉，你们都是个顶个的俊美，生的孩子岂能差了去？”
他将圣水的碗放到床边为了照顾婴儿专门放的立柜上，便折身去殿医那头取未临的汤药了。
殿中无人，那一口可低百年修为的圣水静静躺在黑玉窄口碗里。未临看看圣水，又看看不断冲他吐舌头的孩子，叹息。
“看你这么可爱的份上，就不跟你抢吃的了。”
他左手抱娃，右手舀了一勺圣水，慢慢送到孩子嘴边，“来，啊——”
楼霄进屋时便看到这一幕，几个时辰前还奄奄一息，连在十二金针的庇护阵下都无法归凝元气的未临，正岁月静好地抱着孩子。
“我来吧。”
未临质疑：“你会么？”
楼霄将孩子抱过去，虽然生涩，但抱的方向和手放的位置都中规中矩，没什么纰漏。
“不会可以学。”
他冷不丁说出这话，未临却来了兴致，忙问：
“你跟谁学的？”
楼霄一勺接一勺地将圣水喂给孩子，隐现着龙鳞纹路侧脸对着未临，眼眸低垂，睫如鸦羽，那纹路居然也因为此刻的安宁变得柔和。
柔和，这个从来没在楼霄身上出现过的词。
“世间的乳娘多得是，随便挑两个出来，料她也不敢不教孤王。”
原来是找的乳娘。
“噗。”
未临脑补这人在中年乳娘面前学怎么带娃的情景，严厉的乳娘对他诸多嫌弃，他顶着头上的爆炸红，生气但又硬生生隐忍下来，忍气吞声地去请教怎么带娃。这副情景，果真滑稽。
“笑什么？”楼霄抬眸看他，头顶“嘀”地加了1分红色。
未临虎躯一震，“我觉得娃娃跟你长得像，高兴。”
嘀，绿色+1。
“果真？”楼霄单纯得像个两千岁的孩子。
未临打算把瞎话说到底，“当然。你看这小脸，胖胖的，肉嘟嘟的，多可爱。”
说完，楼霄头顶又嘀了一声。
绿色-1。
未临赶紧找补，义正言辞道：“我不是说你胖。”
......................
阳巅，绿袍及其师弟去世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从长老到新入门的弟子，都义愤填膺，嚷嚷着要给二长老报仇。
“师尊，那楼霄伤我弟子，夺我宝物，定要向他讨个说法！”三长老叩在师尊跟前，声辞凄厉。
师尊盘腿坐在高台之上，隔着一层半透明的垂帘，外人只能隐约看到他打坐的人影，看不清真面目。炉香的烟雾弥散在空气中，给四周都罩了层朦胧且不真切的轻纱。
半晌，苍老的声音从垂帘之后传来：
“不必，随他去吧。”
“师尊！”三长老尤其愤怒，“九曲灵蛇鞭是您当年亲赐给二师兄的宝物，如今师兄惨遭恶魔戕害，宝物也被夺了去。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世事轮回，善恶自食。楼霄不用阳巅出手，也不会修成正果。”
三长老诧异：“此话怎讲？”
高深莫测的声音掀动纱帘，带着一股血腥却又置身事外的杀意：
“楼霄，会被未临亲手杀死。我等无需插手。”
呼——云雾骤起，将阳巅内外裹得严严实实，一阵清风过后，垂帘背后的老道俨然不见了踪影。
以三长老为首的一行人恍然大悟，齐刷刷跪了下去，高声道：
“谨遵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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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说人家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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