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怎么可能？城内还有五百守军！”
“快，上报将军。”
还未从刚才的鏖战中缓过心神，更大的恐惧袭上了众人的心头，城破了，他们都会掉脑袋的。
“咴儿”
战马的嘶鸣打破了惊愕的众人。
赵政提剑上马，拉着马绳往城池方向奔去，还未能熟练骑马的赵政在马背上左摇右晃，马儿感受到了背上人不协调的动作，随着摇晃起来，此时的他看起来向是大浪中的一片树叶，随时都会被掀翻。
所有人都以为赵政会掉下来，他却死死的抓住了马绳，任是倾涛浪覆，仍是死死的坚持。
所有人都能不在乎，他不能不在乎，就在城内的一座房子中，有他的老娘，有一起生活了几年的兄弟，就算是死，也不能待在军营等候她们死亡的消息。
单调的马蹄声在黑夜中听起来是那么的响，后背处的内衣紧紧贴在身上，冰凉一片，冰冷的触感给他带来了一丝冷静。
赵政听到了自已心跳的声音，应该是说在这时候他才感觉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好像之前在他胸膛里的是一块无用的烂肉，在这个时候才寻回了自己真正的心脏。
他想到了很多，自己第一次用菜刀砍死那个醉汉；在逃亡秦国的路上遇到的那些流民；王贲杀死的自己身后那个韩军；刚才在军营中和人厮杀的时候好像有一块血肉渐进了自己嘴中，甚至被自己咽了下去？
他的腹部一阵翻涌，他好像一只野鸡，就像那无数只死在他自己手上的野鸡，被掏空了内脏，只剩下破烂的皮囊在马背颠簸下来回起伏着。
“咴儿”
胯下战马的声音让他沉浸的意识再次回到脑中，重新获得了自己身体的掌控权，他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么多，只换来一阵无用的呕吐掏空了自己的身体。
平阳城内，火光漫天，燃烧的房屋，倒了满地的着甲尸体，惊慌而逃的妇人小孩。
更多是拿着木棍农具的平民尸体，在破城的时候，很多人自发的拿着可以当作武器的工具跑到街上，可是面对身着战甲手拿利器的韩军，他们的武器甚至只能在敌人的衣甲上造成一些划痕。在倒下之时，他们依旧有些疑惑，这废物的韩人怎么敢侵入我大秦的城池。
蜂拥外逃的民户迎面遇到了骑马赶来的赵政，他们兴奋的看着这个着甲的军兵，我们的军队来了，这该死的韩人一个都不能逃。
然后她们看向赵政的身后，漆黑一片，一点动静都没有。
刚平静下来的人群再次陷入恐惧，推搡着向城外跑去，赵政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群，从地上捡起一柄长戟，驾马奔向赵三狗的房子。
奔驰的马蹄声很快引起了韩军的注意，数十个敌军追在马后，赵政七拐八拐的钻进一个巷子，弃马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赵三狗的房子处在平阳的最内侧，其他的地方火光冲天，这里却还是漆黑一片，门口长着一颗柳树，这是赵三狗的房子。
赵政走过去敲门，没人应，他又敲了几下。
“是赵大哥吗？”
屋内传来徐巿的声音。
“是我”
“政哥，阿娘，政哥来了。”
徐巿打开门，夜黑，看不清门前人的模样。
“进去”
赵政赶紧进屋，关好门。
屋内没有点灯，关上门后就伸手不见五指。
“别说话，去陪着阿娘。”
将长戟交给徐巿，小声向他说了一句，赵政就在门后沉默的站着。
在漆黑的环境下，人的听觉总会格外灵敏，房间里的呼吸声，远处的喊杀声，哭泣声，甚至是房屋着火的声音，都清晰的映入他的耳朵里。
赵政在心里祈祷着不要有敌人发现这里，虽然想起来就有些儿戏，但他仍旧对此抱有希望。
只要再过些时间，军营里的人肯定会赶来，到时候自己和阿娘阿巿都能保命。
这个时候，他想到了自己以前听人谈论的游侠，可于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无所不能。
赵政笑了笑，在战场上想要逃跑都会被后面的人硬生生推过去，一个人就算是用尸体堆也堆死了，市井传言中总容易把人神化。
一小会的走神让他的心情放缓了许多，在马背上呕吐的感觉再次浮现，他照着自己腰上打了一拳，遍及全身的疼痛压制住了呕吐感，他更加聚精会神的听着外面的声音。
倏的，外面的喊杀声又大了起来。
看来是军队来了，赵政心神猛然放松了下来。
“在里面待着，不要出去。”
交代了徐巿一句，赵政打开房门，拿着长剑走了出去。
外面的火光更胜，染红了半边的天空，刚才响起的喊杀声已经小了许多。地上又多了些尸体，是秦甲，但和赵政的衣甲又有些不同，想来是剩余的守军又杀了出来，现在估计也剩不了多少了。
后方传来了打骂的声音，赵政赶忙跑了过去。三个韩军正在围着殴打一个老人，老人被吊在门梁上，身上爬满了血渍，干瘪的身体漏在外面，看起来像枯死的树枝，干皱，没有一丝生机。
赵政躲在墙后，不敢上前，一敌三，他上去只会送死。
三人浑然不知身后藏了一名秦军，依旧大笑着打骂被吊在树上的枯藤。
赵政攥紧了剑柄，剑尖蹭在墙上，发出微小的声音，赵政没有听到，三个敌军也没有听到，但被挂着的枯藤听到了，浑浊的眼睛往赵政藏身的地方扫了一眼，看到一丝冰冷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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