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元清衡醒来的时候，灵降早已经起了，正坐在床边，用根手指按在他的手臂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外面。
元清衡上下打量着他，发现这才同睡了仅仅一日，灵降手臂上一道极大伤口已经好了许多。
委实让人羡慕。
……而自己的手应该就是一晚上挨在灵降那处伤口上的，也难怪能酸成这样。
元清衡从摸着自己那条金贵的胳膊，咬牙揉捏着，边抽气边道：“我确实有治你伤的本领，你也不能一晚上就这样掰着我的胳膊。”
他现在的伤势和状态，离成了一个走路都喘的废人差不了多少。
稍微有一点折腾，浑身的伤都在说着委屈。手连着肩膀那一片都是疼的，更别说之前他还有刀伤未愈。
灵降收回手，阖上眼，只道：“半个时辰前，有两人到了黄金宫，是曾寒手下两名弟子。”
元清衡一愣，甩着胳膊站了起来，拿起置于床头的黄金面具覆于自己的脸上。
曾寒这人……实在聪明，伪神现世，自己不露面，却叫了自己的弟子来。
这个举动就足够表明，他根本不是伪神挚友，也有着弑神之心。
如果伪神实力如百年前那般，他就会向伪神献上他的忠心。
即使在试探伪神的实力过程中有过不敬的行为，那也只是他两名弟子的罪过，处死这两名弟子就行了，和他曾寒又有什么关系？
一旦伪神的实力不如百年前，这两名弟子就会在试探的过程中，趁此重伤或者干脆杀了伪神，等待曾寒归来。
元清衡思考片刻，笃定道：“曾寒想杀我。”
灵降语气冷淡：“我也很想。”
元清衡：“……”
元清衡揉着作痛的手臂，看向外面，道：“不和你说了，我去探探情况，你自己不要乱走。”
语罢，他就干脆地推门而出。
但在元清衡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门口的时候，灵降叫住了他：“萧蕴在门口等你，是问你要不要见那两名弟子。你会见，但不是现在，让他们两个时辰后到正殿来。”
元清衡又是一愣，但只答。
“知道了。”
元清衡离开后，灵降又继续在原处沉默了许久，然后才慢慢地靠近窗口，站着。
他眉目冷寂，雾沉沉的灰眸里一点光都没有，脸上也无任何表情。
杀死现在的伪神，似乎当真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
昨夜入寝的时候，伪神就那样在他旁边，毫无防备地睡着。
披散乌发，细瘦手腕，玉白脖颈，脆弱眉眼。
是太过弱小的一个存在。
这就是真实的伪神？那个踩着他全族尸骨，将他送入无量的人？
灵降阖上眼睛。
他就要和这样一个人互相利用着，直到一方不得已死去。
他们，一定有一人会见证对方的死亡。
——
出了正殿大门，元清衡就迎上了候着的萧蕴。见他想开口，元清衡先一步挥了下手，打断了他：“我已经知晓，是曾寒的两名弟子到了黄金宫中。”
萧蕴一愣，但想到眼前的人是伪神，黄金宫上下不可能有事瞒得了他，也不意外了：“正是。神君，曾长老在出关途中遭遇变故，所以先派了两名弟子来供神君差遣。我已经将他们二人安置了下来，特前来问一下神君的意思，可要找个时间见见他们二人？”
元清衡极其冷淡地道：“见。但本君时间不多，两个时辰后，让他们到正殿门前见我。”
萧蕴领命传信去了。
曾寒首席弟子柳阑悄无声息地匿于树上，皱起眉头。
身后的师弟孟霜压低声音道：“师兄，我一早就蹲这儿了，并未见有人通报过。可见伪神神识仍在，能察觉到我们的到来。这一切似乎并不如我们潜入黄金宫的暗探所说，伪神病重，修为皆失。”
柳阑：“继续探着吧。总之不可轻举妄动，你先将这一切用灵识传信给师尊。”
孟霜无言点头。
——
元清衡回到了正殿，关上屋子，问灵降：“为什么这样做？”
弑神者现在的这个态度，已经表明了他正式同意了两人之间的交易。
这还是从进入禁地以来，元清衡得到的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灵降道：“他们有两种打算。他们带了魔物，魔性不强，‘不小心’放出一种这样魔物，于他们而言，当然罪不至死。”
这魔物低级，几乎气息全无，而且大概由曾寒亲手上了道封印。整个禁地里，除了真正的伪神和现在的灵降，都不会有人察觉得出此魔物的气息。
“他们首先要测你是否是旁人在冒名顶替伪神。因为伪神逆天道，建禁地，这里除了人以外的一切生灵，都自骨血里畏惧伪神。如果你是由旁人假冒的，魔物们根本不会下意识跪拜你。所以他们的这第一层防备测不到你，你只是病重而已，仍然是真的伪神。”
元清衡：“……”
可我的确是假的。
这第一层就直接杀死了所有的可能性。
“你要防的，只有未知的第二种打算。黄金宫是你亲手打造的地方，有万千的机关仅有你清楚，所以在这儿前他们，目前最为安全。而且我会在屏风后面始终留意着你们这边的情况，逼不得已，我会出手。”
元清衡：“然而你根骨皆断，重伤未愈。”
难道说，仅仅一天，弑神者的内伤就已经恢复到这个地步……
灵降盯着他：“我确实重伤未愈，那不然要由你出手？”
言下之意，目前的他不太靠谱，但眼下的元清衡更是丝毫不能指望，让元清衡自己掂量着。
这也太惨了点……
元清衡摇头：“算了，我们还没到那个山穷水尽的地步。但这件事倒也点醒了我，需要尽快治愈你身上的伤。”
先不说他第一层就过不了，再者让受了百年折磨筋脉尽断手脚皆废的灵降出手，也实在心酸。
元清衡活动了下自己的胳膊，一字一句地说：“毕竟我是个毫不讲理的暴君，我有一万种直接对他们发火让他们滚出去的理由。这虽不能让我们拖到最后，但足够让他们近日都胆战心惊。”
元清衡：“我撑过这一时，以后就要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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