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摇晃着带他走过了半座城市，在抵达终点后他换乘了一辆，又摇晃着看完了另一半，途中经由两次新旧城区的转换。
谢余生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这座被分割成两半的城市，一半是浮于虚伪表面的光，一半是被遗弃在角落里的灰暗，两种矛盾的状态被强行粘合在一起，看起来既怪异，又令人不适。
天已经暗下来了，他也没有心情再看，索性下了车，一路晃回了他现在的“家”，拉上窗帘闷头倒在床上。
算了，睡觉吧。
只要睡着了，就算世界毁灭了都与他无关。
……
然而安稳的睡眠似乎并不存在，谢余生觉得自己甚至还没怎么睡，一阵催命般的手机铃声就从枕边响起。
他压着火气把电话按掉，结果没多久，铃声又响了起来。
谢余生头痛地太阳穴都突突跳了两下，他接起电话，声音沉得仿佛要滴下水：“贺、唐、你、最、好、有、事、要、说。”
“谢哥，谢大爷！您老人呢？怎么都快九点了你还在睡呢？！”
谢余生皱着眉没回话。
九点？九点怎么就不能睡了……等等。
“早上九点？”谢余生问。
贺唐有点懵：“那……不然呢？”
谢余生眯着眼看了眼外面，天已经大亮。
“……”
“总之赶紧来学校吧，听说你们班主任正找你呢。”
谢余生揉了揉眉心，挂掉电话随便收拾了一下就打算走，临前又看到挂在阳台上的校服，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那身陌生的校服换上。
临高的校服跟他以前学校一样，也是主蓝白色的，但是设计细节上又不太一样，穿在身上看起来莫名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明明尺寸正好，但他还是觉得很别扭。
也许是还没习惯。
等谢余生赶到学校的时候，正好第一节刚下课。
他在教学楼下站了会儿，正犹豫到底是去老师办公室，还是直接去班里。
没给他思考的时间，楼梯上头走下来一个地中海中年男人，看见他“诶”了一声，两三步就跨过来拍了下他的肩。
“谢……谢余生？”他推了推眼镜，仔细看了眼手里的资料表，有些不确定，“是叫这个吧？”
谢余生眉心微皱，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下：“是。”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仰头去看谢余生，“我是你班主任，昨天给你打过电话的那个，姓窦，名金鸿，你叫我老窦、窦老师都行，鸿哥也行。”
“……窦老师好。”谢余生垂着眼回答。
“嗯，好，很好。”
看着眼前整齐地穿着校服，模样气质都挺乖的谢余生，窦金鸿满意地点点头，正想跟他再说点什么，就听到头顶走廊上断断续续传来几声压抑着的尖叫声。
他抬起头一看，好家伙，就这么会儿二三四楼走廊上的人都要围满了，一楼的也全都从窗户里抻着脖子看。
窦金鸿皱着眉，察觉到了现在的地方不适合谈话，抬手想去拉谢余生的胳膊：“走吧，先跟我去办公室。”
不过没等他碰到，谢余生就先一步走在了前头。
窦金鸿愣了下，见人都要走远了，才赶紧抬脚追上去。
办公室里现在没什么人，窦金鸿往办公椅上一坐，本想就这么谈，结果发现一直仰着头看他脖子都要仰酸了，于是指指旁边凳子让谢余生坐下。
“你的□□我都看过了，昨天的测试成绩也看了，你的成绩不太理想啊。”
谢余生坐在那没说话。
窦金鸿看他一眼接着说：“不过也没什么大事，成绩不是衡量人的唯一标准，既然分到我们班，我就有义务带好你，你也别气馁。”
注意到窦金鸿一直看着他不说话，谢余生垂着眼“嗯”了声。
窦金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他拉着谢余生聊了多半节课，从学习成绩谈到人生理想，直到最后没什么可说了，才停下嘴喝了口茶，放谢余生回去上课。
谢余生抬眼看他，发现他确实没有要带自己去班里的意思，于是顿了顿，起身走了。
找到班级位置的时候里面正在上课，谢余生扫了眼黑板，空间向量，这节是数学。他眼睑微垂，压下心底又要往上冒的反胃感，开口喊了声报告。
声音不大，但整个班都瞬间安静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不加遮掩的交谈声。
“啊，是新来的转校生吧。”数学老师看起来三十多岁，高高瘦瘦，单马尾，反应慢半拍的样子。她眯起眼打量了会儿谢余生，又看看他的身后，发现老窦没来，才皱着眉指指讲台：“要先做个自我介绍吗？”
“……”
谢余生没想到这事还能自己决定，抬起头看了眼那老师，才缓缓开口道：“不用了，不打扰老师上课。我坐哪儿？”
数学老师意外于他的回答，眯着眼在班里慢慢扫了一圈，发现就只剩两个空位，于是随手一指，“你就先坐那儿吧。”
底下同学这会儿也不吵了，反而齐齐“哗”了一声，谢余生好像还听到有人倒吸了口气，甚至被口水呛了几声。
“……”
他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发现老师指的是教室后排倒二最靠里的那两个空位。由于靠墙那个位置上放有一张试卷，他猜测应该是邻走道那个。
于是谢余生抬脚走过去，伴随着一阵窃窃私语，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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