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纳在教皇的圣谕抵达小镇时就对伊苏特的话信了一半。
但也只信了一半。
他相信伊苏特说的被封印的魔王将要苏醒，这已经得到来自教皇圣下的权威认证，成为事实。但他还绝不能相信自己会是伊苏特口里打败魔王拯救世界的命定勇者——他毕竟已不再是还能天真热血过头的中二期少年了，不会轻易就相信自己生而不平凡之类的谎言。
伊苏特看出了他的不信任，却仍旧只是微笑地看着他，“尽管如此，您还是会选择前往王国的主教会接受考验，不是吗？”
“………”
西尔纳抿了抿唇，“这是丹先生的希望。”
“但也是你自己的意愿。”伊苏特调笑般地对着他眨了眨眼，“您不愿意被魔王的苏醒毁掉现有的生活和那些您在乎的人，不是吗？”
他喟叹道，“真是一个善良而温柔的人呀，救世主阁下。”
西尔纳沉默片刻，选择抽走被他坐在身下的被子，看着这人因此被带动着往前一倒，险些掉下床铺——这家伙最近一直霸占着他的床。明明阔绰得可以拿金币来支付住宿费，却始终不愿意去找条件更好的旅馆——然后冷笑。
“话真多，看来你比我还懂我自己。”
伊苏特：“…………”
他花了点力气扑腾了会才抓住床沿没掉下床去，因为实在没想到西尔纳居然会来这出更是连魔法都没想起使用。
“行叭，是我的错。”他十分沉痛地扒着床沿，并开始自我怀疑，“话说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觉得你似乎对我没一开始那么尊重了。”
西尔纳抱着被子往自己临时用木板做的另一张床上扔，“可能是因为我们已经过了距离产生美的阶段了吧。”
这话不假，初见面时的那份神秘感以及由未知而产生的些许畏惧感随着伊苏特在家中长久的留宿已被冲淡不少，再加上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也使得他虽不至于摸清这人的性格，却也能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这个自称伊苏特的少年应当是个强大的法师，他神秘又古怪，口中的话语真假难辨，却与其他大众所认知的因力量而傲慢冷漠的法师不同，脾气是令人惊讶的好得出奇。
他能在街道的随便哪个角落席地而坐弹奏竖琴吟唱诗歌，对着那些因为好奇而围坐在他身边的镇上小孩们微笑。卖花的小姑娘娇羞着脸送出的白玫瑰也会被他温和而不伤人地委婉拒绝。
而且这人面对他偶尔试探性的回怼和拆台时也不恼怒，和他私下的相处模式也使他想起在另一个世界的学生时代结识的那些能与他插科打诨的损友。
现在，听到他这话的伊苏特也只是微微偏了下头，仿佛思索什么：“【距离产生美】…？”
西尔纳看见他很快地回过神来，脸上挂出笑容：“这可真是一个有意思的话呢。是康沃尔本地的谚语吗？”
西尔纳：………
糟，都忘了这个世界可能没有类似的话了。
他于是只能含糊其辞：“不，只是想到就随口说出来了而已。”
好在对方也不特别在意，并没有过多纠结这句话。
“这样吗？救世主阁下的想法真是有趣呢。”说出这样不知为何带着点调笑的话后，黑头发的少年偏头，“总之，救世主阁下确实是决定要前往教廷接受考验，对吗？”
“……嗯。”
西尔纳轻轻点了下头，在床边坐下，看向窗外的平静宁和天空。“但我想过几天再走，我还想把一切都处理好，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然后去面对外面更广阔且未知的世界。
“当然、您当然还需要再准备准备。”金眼睛的法师含笑看着他，“您拥有相当不错的魔法天赋，但很可惜，你此前并没有学习过任何魔法或者剑术——这可不太好，先不说通过考验，你甚至可能直接死在去往王都的路上。那可就太不妙了。”
“如果您愿意的话，”法师的金眼睛盯着他，“我可以教你魔法。或者您更愿意当一名神官？”
＊
然而相当遗憾的，西尔纳似乎并不太适合当个法师或者神官。
他毕竟以前是个无神主义者，又受了十多年的唯物辩证法影响，对魔法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总是理解起来还有很大隔阂。再加上他对神明实在没法抱有太多虔诚之心，以信仰之力为核心的神术也由此与他相性不合起来。
给他用了一天时间做完测试的伊苏特面对他的放弃挣扎默默无语。
“说到底，为什么生活在这个世界还会产生无神论的想法呢？”
西尔纳：“…………”
可能是因为我以前看小说也看得比较多。
就那种教会必定伪善当大反派的小说。
“那骑士呢？骑士对术法的要求并不算高吧。”他问。
伊苏特摸着下巴点头，“你的魔法天赋很出色，虽然只能使用简单的几个粗糙魔法，但要用来辅佐剑术成为骑士还是绰绰有余的——不如说，拯救世界的勇者形象比起拿法杖还是拿剑更合适呢。”
“而且，你其实误会了，魔法和神术的强大与否与使用者是否是无神论者的关系没那么大的…算了，可能您的确不适合当法师或神官吧。不过骑士的话就有点糟糕了呢，我可不擅长剑术啊…不如说我是个完全的近战废物才对…我倒是认识几个擅长战斗的朋友，不过……算了，他们估计已经不太想见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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