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只当朋友,晏暄明自己心里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儿。
倒是谢照川,经历了一段现代社会的熏陶,知道现在提倡人人平等,他白吃白喝还使唤人的行为有点不道德,问晏暄明有什么工作可以介绍给他,他可以打工还债。
“除了当艺人。”谢照川坚持着最后一点骄傲。
太子殿下决定靠自己的双手勤劳致富。
从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以谢照川的身份,伺候他都是荣幸,哪还有他偿还的道理。
可见谢照川的思想境界飞跃了一个多么巨大的鸿沟!
晏暄明哂笑:“不用。殿下称帝治世时惠利万民,也算我们祖先了。我又不缺钱,殿下不必有负担。”
“本宫会记住你的恩德。”谢照川认真道,“回去后也不会忘了你。”
回去……
晏暄明笑容淡了些。
两人相处越来越熟稔,但对于回去这件事,虽然一直没提,谢照川态度却很是坚定。
“本宫一定会回去,不然也不会有本宫登基的历史。”谢照川道,“只是本宫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去。”
晏暄明默不作声。
他其实有点不想让谢照川回去。
相处久了,他发现这位太子殿下还挺可爱的,就是个从小缺爱的孩子罢了。
世人传他性情残忍,弑杀兄长,晏暄明却看到谢照川路上看见只流浪狗,都会不嫌脏污地抱起它,还在征询他同意后带回家养,取名叫小白。
不生在宫里而长在寻常百姓家,谢照川其实是个温柔烂漫的人。只是人在宫中,必须得竖起尖刺自保,满心城府深沉。
可说到底,谢照川不过二十二岁,在现代也就是个大学毕业的年龄。
越是了解,晏暄明越是心疼。
他想,他喜欢的应当不只是谢照川的脸。
谢照川在寒冷的宫里长大,从未得到亲人关爱,从未试过与人平等自在的相处。他想给他一个温暖的家,想成为他的友人,亲人,爱人。
他想越一下界。
幸运的是,似乎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
对谢照川而言,晏暄明何尝不是他二十二年里遇见的,唯一有温度的人。
鲜活而热烈,是他从前不曾见过的。
_
事情其实发生得很突然,又在两人不约而同的谋算之中。
晏暄明的职业性质注定他有很多应酬,会喝许多酒。
所以当他走错房间,第二天醒来发现他又睡了谢照川时,竟生出一丝“一回生二回熟”的荒谬感。
上回是谢照川不清醒,这回是他不清醒。
不过谢照川为什么没有推开他?谢照川这回可没中药,而且身怀武功,总不至于是被强迫吧?
晏暄明心乱如麻。
青年这次醒来,已经没有上回的怒不可遏。
甚至慵懒淡定地说了声:“早。”
晏暄明舌头打结:“殿下,你,我,我们——”
“哦,如你所见。”谢照川淡然道,“你睡了本宫。”
晏暄明:“……是我冒犯了,可殿下为何不推开——”
谢照川垂眼,长发遮住清艳的脸庞:“本宫自愿委身于你。”
晏暄明:“!!!”
“听不懂么?”谢照川抬眼,“用你们现代人的话说,晏卿,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他顿了顿,低喃一声:“去掉好像,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晏暄明还能忍吗?必然不能。
所以他大早上压着人又再来一回。
这回总算是双方都清醒着。
晏暄明垂下眼,吻着身下长发散乱的青年。
“我也喜欢殿下。”
_
他们依然住在同一屋檐下,关系变成了同居的男朋友。
甜甜蜜蜜过了一年,从喜欢到深爱,甚至谈到了结婚。
晏暄明给他办了现代的身份证。谢照川完全适应了现代社会,回去的念头已经变得很淡。
如果回去意味着和晏暄明永远分别,那他……
他不知如何取舍。他舍不下晏暄明,也不容许让江山落到那三个草包兄弟手里,祸乱百姓。
上天替他做了决定。
那是一个平静的夜晚,他与晏暄明相拥而眠。
翌日清晨,他听到有人唤“太子殿下”。
谢照川醒来,发现自己身着亵衣,睡在东宫的榻上。
谢照川问:“当今是何年?”
宫人一愣,连忙回答:“天启三十二年九月初一。”
天启三十二年……九月初一。
他回来了。
时间回到他被谢玘暗算的前一天。
晏卿不在身边。
谢照川竭力保持冷静,这回利用先知,避开二皇子的暗算。
找出三人的把柄,一一斩草除根。
等到皇帝驾崩,太子登基。
他如史书所言成了皇帝,连帝号都带着一个“宣”字。
可晏卿不在身边。
谢照川寻了不少高人,询问时空穿梭之法,得到的答案都是一切皆为虚妄。只有最后一名云游道人告诉他,需等上三年,有缘自会相见。
三年。
谢照川闲来无事,开始写情书。
三年写了几百封,命史官将情书载入史册,字字句句皆是相思入骨。
只为让千年后的爱人看到。
他还没有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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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暄明一觉醒来,怀抱空了。
遍寻不着后,忽然意识到,他应当是回他的时空了。
晏暄明失神之余,忽然想起历史上宣帝留下的百余封情书。
从来嫌看繁体字麻烦的晏暄明将那些书信都在网上搜索出来,字字句句阅读过去。
用词古意风雅,说的却分明是他们这一年里发生的种种日常。
最后一封写的是,三年之约,等君赴宴。
晏暄明凝视良久,忽如醍醐灌顶。
整个娱乐圈发生地震,因为身为娱乐业龙头公司的星光总裁宣布辞职,跑去环游世界了。
公司里的明星们很是不舍,开玩笑道:“晏总,你是看腻我们这群美人了吗?”
谁不知道晏总本质颜控。
晏暄明笑得认真:“我去找我的美人了。”
他用三年的时间,遍寻四方,去找能帮他穿梭时空的高人。
他相信他能找到,他和阿川才不会情深缘浅。
_
宣德三年,陛下于邀月亭设宴,备几碟小菜,两杯薄酒,接风洗尘,却不许任何人靠近亭中。
谁也不知陛下宴请的是何人。陛下只说,是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可最近也没有哪位将军凯旋归朝啊……
月上柳梢,瑟瑟风起,谢照川站在亭中,身上偶感凉意。
他长身玉立,墨发披散,脸庞一如既往的惊艳。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双温暖的手替他掖了掖身上的白裘,轻柔晚风与男人低沉的声音一齐送入耳畔。
“殿下,我来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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