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冠们叹为观止时,胖乎乎的掌柜出来相迎。
掌柜一身锦衣华服,脸胖乎乎、圆溜溜,就像圆球坐在肩膀上。鼻下两抹鼠须,嘴唇外翻。无论喜怒哀乐都是一张笑脸。
掌柜满面带笑,彬彬有礼道:“看诸位的穿着打扮,定是玄德洞天众仙姑驾临。”
胡灵拱手应道:“正是。”
掌柜露出骄傲的神色道:“我们风月旅舍乃是平康坊的名旅,往年授箓选拔接待的都是委羽山空明洞天的道爷,接待女冠,这还是大姑娘出嫁头一回。荣幸荣幸。”
胡灵客气道:“这都是崇玄馆的安排,就有劳掌柜了。”
掌柜笑道:“官府的安排,我们岂敢怠慢,已打扫出洪字号幽静的十间房供诸位仙姑歇息,请随小二入住!”
掌柜拍掌三下,一个矮小精悍的小二闻声小跑而来,引她们到房间去。
洪字一到十号房在三层。
小二们带他们来到房前,朱念按两人一间进行分配。璎珞和薛零露共宿洪字七号房。
薛零露开门进房,不久尖叫一声,捂着眼睛退出门来,把璎珞也往外面推。
璎珞大奇道:“薛师姐,怎么了?”
薛零露羞红脸道:“里面有不干不净的东西。”
紧接着,其他房间的女冠也尖叫着夺门而出,个个脸红脖子粗,似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破口大叫道:“羞死人了!羞死人了!”
朱念和胡灵看到他们的反应,询问怎么回事。大家扭扭捏捏,难以启齿。
一旁的甘英英对文春鹃道:“难道有老虎,我们去看看。”不顾那些进去过的师姐妹劝告,硬闯进房间。
紧接着文春娟也尖叫着跑出来,跺脚抱怨好奇害死猫。
甘英英抓耳挠腮出来道:“原来没有老虎。”
胡灵质问道:“有鬼吗?”
甘英英掰着手指道:“没有鬼,有床,有桌子,有椅子,对了,还有一副画了画的墙。”
文春娟面红耳赤,放低声音道:“是房里的壁画……不知廉耻。”
胡灵道:“什么画把你们吓成这样?女冠的威仪何在?”
甘英英道:“不过画的没穿衣服的男女,像蛇一样纠缠不清。男的嬉皮笑脸,把手伸向——!”
“住嘴!”朱念厉声制止道,已知壁画是春宫之类的艳画。
风月旅舍开在烟花柳巷,客人不用说都是来寻花问柳的。墙上壁画显是为了投其所好。
朱念叫来店小二道:“小二哥,我们都是道人,见不得不干不净的东西,烦劳用幕布把房中的画遮挡一下。”
小二恍然有醒,抱歉道:“是小的疏忽,忘了接待的是女冠,这就去叫人遮挡。”
很快上来五六个捧着幕布的店小二,进房间遮挡好壁画。
有个店小二极不耐烦,出言不逊道:“风月旅舍是什么地方,难道心里没有数,既然住在这里,还装个娘的清纯。”
话很难听,严青姿刚要发作,却让朱念挥手制止:“我们只住两夜,能忍则忍,不要多生事端。此处龙蛇混杂,尽量呆在房里,不要出门。”
好不容易来趟长安,长安的繁华让薛零露、文春鹃、甘英英目不暇接,流连不已,心想纵使通不过授箓选拔,也绝不能错过少有的游览机会,于是央求璎珞带他们四处转转。
璎珞久不回长安,到底有一片难以割舍的桑梓之情,就悄悄带她们离开平康坊,闲逛城中名胜。
但师姐们对名胜兴趣不大,而是直奔东市。
东市里林立的店肆,云集的百货,让她们兴味盎然。
萧家混沌、庾家粽子、张手美和花糕员外家的小吃点心,虽则囊中羞涩,但只要看上一眼或闻到一缕香味,就好像吃到嘴里、搽到脸上、买到手里,她们都有说不尽的欢喜。
直到黄昏,估摸更鼓将响,她们才返回风月旅舍。
此时的旅舍已同她们来时不同,宾客盈门,人声鼎沸,充斥着各色各样的男人。
薄衣纱裙,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的妓女夹杂其中,同男人们打情骂俏,看得薛、文两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羞得低下头。
没见过世面的甘英英则充满兴趣,环顾每一个角落,问个不停:“她们穿那么少,不冷吗?”
一个男客借着几分醉意,色迷迷地盯着她们道:“这几个嫩脸女冠,搂在怀来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璎珞随手奉上一耳光,怒骂道:“滋味怎样?”打得对方头昏眼花,摔下楼去。
师姐们为她展示出的泼辣一面而咋舌。
男客要起身寻仇,却被掌柜的上前劝道:“她们是参加授箓选拔的女冠,个个身怀绝技,郎君不要自讨苦吃。”
男客方才作罢,骂骂咧咧道:“好男不跟女斗。”捂着肿胀的脸颊拂袖而去。
到得晚间,旅舍更加喧闹,叫卖声、吆喝声、吵架声混杂在一起,不绝于耳。
薛零露久住山中,清净惯了,被嘈杂声折磨得辗转反侧,她问璎珞睡没有,也是干瞪眼无法入眠。
正在此时,钟鼓齐鸣,乐声大作,声浪更高,闹得她们昏头昏脑,苦不堪言。
留宿风月旅舍的客人,几乎都是坊门关闭后不能回家的风月客。只因坊门关闭,回家便要犯夜禁,索性把妓女带到旅舍中继续作乐,因而现在正是玩乐的高峰期。
过了半个时辰,璎珞和薛零露便感到热浪袭人,不由得把被子给登了。
此时已近阳春三月,天气虽则转暖,但夜晚的寒意仍如凛冬。
“长安的天气也太奇怪了,说变就变。”薛零露端身坐起,擦拭额头上沁出的汗珠。
本地人璎珞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情况,搞不清楚为何天气变化如此剧烈。
不久,便听到文春鹃急促敲响她们的房门,嚷嚷着出事了,喊她们赶快下楼。
她们不敢怠慢,穿戴整齐走出房门。
凭栏下瞰,但见大厅内,七八个放浪形骸的黄衣道士把甘英英围在中间。
她就像误入狼群的羊,吓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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